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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喻黄]《古庄绝剑》章二

幕二 · 夜




连城璧与杀人剑,叶修不知。这黄少天,叶修倒是见过的。

叶修从不记任何不成器的名字,若黄少天只是个无名小卒,他断不会记得。

魏琛问:你见过他?

叶修答:见过。

魏琛问:在何处?

叶修道:在南武林。


剑圣黄少天,在江湖上赫赫有名。他自称出身北山,自幼习剑。此人剑快如电,身形如风,几年前以一己之力挑下南武林二十六场擂台赛,一朝成名,摘得了剑圣的雅号。

那一次擂台,叶修恰巧也在观台上。黄少天攻擂着实厉害,凭借一套人人皆会的穿云剑,已将先头五人制得服服帖帖。无怪乎百晓生说他手快眼快——再平平无奇的剑到他手里,也如紫电青云,能叫长兵失色、短兵黯然。

那年,黄少天一身束袖系发的武生打扮,面貌年轻,眉眼灵动,正是少年人中天鼎盛的岁数。自一举拿下台上五个人后,他一人一剑立在台中,丝毫不拘谨,将长剑一背,冲四下拱手。

叶修知道,多少人攻擂,就为在这夺目的一瞬自报名号。求入名门、狂言诳语,甚至苦诉衷情,都不足为奇。

而黄少天说的是:这台子旁的酒,能不能随便喝?

谁都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年少有为的剑客,放着大好良机,居然问出这么个没头没脑的事。一时间场上哑然,连几个被打下去的侠士也揉着伤处,面面相觑。

主办擂台的赛场主人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侠客,看他活络,便道酒可以尽情喝,又问他是否要继续挑擂。

黄少天问:你们还有能打的人吗?

主人道:自然有的。你若赢下十场,老朽可以庄中任一把兵器相赠。

一言既出,全场哗然。需知南武林庄里攒着的名刀利剑,不说上百,也不下五十,皆是叫得出名头的剑师所铸。叶修掐指一算,想起自己打的剑里也有两把被收编入库的,不由暗叹黄少天占了大便宜。看他手中那剑样貌平平,剑吟虽悦耳,但谈不上稀世罕有。如此剑客倘若得了神兵,只怕假以时日,江湖风云又该变天。

黄少天立在那,没有高兴或激动的样子,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,看看手中的剑,又看看山庄主人,像是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。

主人道:江湖英雄作证,少侠断不用担心老朽食言。

黄少天却道:心领了心领了,但你那些剑,我不要。

台下败退的人里已有一方面汉子叫嚷起来:你算什么玩意!

主人惊奇道:你不知我有些什么,也敢拒绝?

黄少天一张嘴霎时如开闸的洪水,喋喋不休:剑这玩意儿,我见得多了。你那里有干将吗?没有吧。莫邪?没有吧。承影?也不可能。碧血、丹砂、凤起、龙翔、麒麟骨……这几把在你这,算不算得上好剑?

主人道:自然算得。

黄少天得意道:既然这都算得,那我还图你什么?我手里这剑,横扫各路兵器都不足为奇。再者,我早已得了天下最快最利的剑,其余那些,拿了也无甚意思。

主人问:天下最快最利的剑,是何剑?

黄少天挑眉一笑,道:这等天机,哪里是能道与外人知的!


这人说话时语速极快,唯恐不过脑子,细细想来,居然毫无纰漏。看他口出狂言,说是心高气傲,偏生不到得罪人的份上;但说温和可亲,又少却太多谦逊礼让。徘徊在调皮与凛冽、初生牛犊与自恃风骨之间,真真有种行走钢索的讨喜。

山庄主人惜才,当他少年心性,开个玩笑罢了。但先前落败的人哪里受得,一声怒喝,龙卷也似反扑而来。恰逢黄少天等这一刻许久,长笑一声“来得正好”,手中长剑已迢迢送出!

剑之一流,讲求精、绝、快三字。方面汉子夺得先机,出手远比黄少天快得多,此刻飞身跃在空中,一时如雄鹰大鹏。加之正午艳阳刺目,背光看去,根本分不清剑尖何处。黄少天此时还击,已慢了半拍。不少看客暗自捏住拳头,知道这一招若是避不开,黄少天恐怕是要负伤铩羽而归了。

但他们都不知道,黄少天的剑不光可以快,更可以慢。

剑招这东西,从来都是物似主人型。黄少天的剑,是有形有声的,剑招也如他本人,出之哗然,动则惊鸿,清波般徐徐推至半空。方面汉子一剑当胸刺来,两柄长剑霎时金石相碰,铮然作响,相接处零星一点针也似的精光。这本是个僵持的局面,不料黄少天右臂一翻一转,剑尖上活活生出一股粘劲,将那方面汉子的剑牢牢坠于前头,再看他左手,一招看似漠不经心的“风间荡柳”缓缓拍出,又慢又柔,嘴里不住念叨着“你这人忒不上台面,招呼不打一个就出剑”之类的数落。

方面汉子气窒,怒吼:要你多嘴!

黄少天却道:别说话!

三言两语中,那缓而柔的掌已来至方面汉子胸前。他方才从空中跃下,带的是雷霆万钧的阵仗,此刻见这绵绵一招,如雄鹰逢鸡,嗤笑不已。只听方面汉子爆喝一声,一掌拍出,却是重而实的伏虎惊天掌!眼见两掌对上,黄少天嘴角忽地扬起一丝狡捷,汉子心道不好,果不其然,那厢头原本徐徐如波的气力眨眼间撤了个十成十。再看黄少天,却也已不在原地,正四下找寻,耳边堪堪飘来一句:看哪呢?

一句话不打紧,却如影随形,似贴在他背上说出。方面汉子哪里见过身法如此鬼魅之人——自己分明什么破绽都未来得及落下,已被黄少天捉了痛脚。半招重掌落下的地方不是肉身,而是黄少天手里那柄尖直的剑身。匆忙撤招间,胸口被回噬的内力重重一击,如闷拳当胸,哗地喷出口血来。

而他至今,仍未看见黄少天身处何方。

那鬼魅也似的声音忽又响了,仍是一刻不停立在他背后。区区一步距离,偏教他死活找不见人影。黄少天山雀似的唠叨:让你不要说话,你不听,现在叫你不要回头,你也断不会听。历来听我话的都活着,这不听话的么……

句音未落,一道黑影夹裹着从未有过的力道扑面袭来。汉子正眼冒金星,沾血嘴角还未来得及吐出个救字,已被这飞来横影击中门面,“啊”一声惨叫,砰地摔出老远。擂台旁干事围来一看,见他瘫在地上,满脸血污,额头被剑柄敲出硕大一个肿包,已然昏了十成十。

别人领会不得,叶修看得一清二楚。方才黄少天长剑脱手飞出,于空中划过明月也似的半弧,剑柄上一处飞龙凸纹狠狠击在汉子额头。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步子,掌心一推一放,一粘一收,教那长剑倏然撤回,激如流星,亦乖巧如犬。年轻至此却有这般本事,当真是少见的异数。

黄少天飞身一跃,稳稳落在擂台边栅栏上,袍摆翩翩然,面色却愁苦不已,兀自叹道:哎呀哎呀,苦了我这好剑。

众人正疑,却见那长剑上精铁如泡水茶叶般浮肿起来,弹出万千裂痕,刹那间粉碎精光——原来是内力浑厚,震碎了一层外皮。再看内里,竟如天山冰雪,澄澈通透。一层隐约的精光内敛其中,似晶石,也似风雷。

那剑转过一圈,哪怕叶修坐在远处,也依稀可闻阵阵剑吟。只见黄少天横剑当胸,嘴角扬起,眼里是一抹势在必得的自信。

黄少天道:我的剑比之你庄里的,如何?

纵然主人见多识广,仍为这镇魂的一幕倾倒,颤声道:……不曾见过。

黄少天道:这剑叫冰雨,凛如玄冰,疾如骤雨。在座有谁自信敌得过的,大可一试。


听至此处,魏琛拍腿叫道:不就是老夫传他的那一把!

叶修道:正是。

冰雨这剑,龙吟清悦,和黄少天如出一辙,端的是絮絮叨叨中暗藏杀机,轻描淡写里力拔千钧。魏琛当年相中它,亦是看中这剑由天外陨铁制成,来历不明,却清奇少见。

叶修道:这把好剑传给你那徒弟,就不枉来世间走一遭了。

魏琛哼道:废话,老夫的徒弟,哪有不厉害的道理。

叶修道:另外一把是不是给了另外个徒弟?

魏琛沉吟片刻,道:这两把剑在我手里的时候,没来得及取名字。到了那俩小子手里,一把成了冰雨,另一把,真不知要叫做什么。


时值深夜,他二人此刻坐在破庙里,燃一豆烛火,边聊边办正事。

叶修摊开一张纸卷,上头是墨线构成的山庄简图。叶修道:这是我上次去那附近时探得的,庄里有人,而且不好对付,不能走太近。

魏琛道:老夫两个徒弟,一个赛一个的精明。少天还算是大大咧咧的,碰上另外一个,才要小十二万分的心。

叶修嗯一声,疑道:如此厉害?

魏琛道:下河最怕什么?摸不清水深。再厉害的人,若能摸清他的斤两,便不足为惧。真正教人难过的,是那些不知来头的人。

叶修道:我看你这俩徒弟,就很有来头。

魏琛不理他,兀自道:文州这孩子,自幼聪明过人,也奇得很。

叶修道:如何奇?

魏琛道:他跟老夫多年,从来不曾将剑招使得虎虎生风过。同样的功夫,同样的时间,常人学得到十成,少天就学得到十二成。可文州学的,从来看不出深浅。

叶修道:这样的人,若不是太没本事,就是太过厉害。

魏琛所想和他一样,长叹一声,没了话语。他离开剑庄太久,走时两个徒弟还小。尔后辗转十数年,时光荏苒,小兔崽子们变了什么模样,皆是杳无音讯。往日里黄少天跟着自己学剑,一招一式都有鼻子有眼;如今再听闻,区区十年,居然就已被江湖打磨成了一柄出鞘的利剑。而喻文州,连个准信都没有,更是令他焦心。


叶修道:老魏,你怎么知道你那俩徒弟就是连城璧和杀人剑?

魏琛道:若非你问起,老夫之前也不知道。

叶修道:这要作何解?

魏琛道:你可知道连城璧和杀人剑,最早是什么玩意?

叶修道:你且说说。

魏琛白他一眼,道:《吴越春秋》有一别卷,世传这是野史。据里头记载,杀人剑是种锋利至极的剑,且有邪性。注视久了,心性不稳的人,多半要被吸去魂魄;那连城璧也绝非金玉宝贝,而是一种罕见的剑石。相传,只有连城璧制成的鞘才能框得住邪性的杀人剑。但传说真假与否,老夫不知,也不感兴趣。

叶修笑道:你当我是三岁小孩,随便骗着玩?你一个满心只有剑的老东西,若真是不感兴趣,会查得这么清楚?

魏琛思考再三,叹道:唉,老夫说与你听,你断不可再告知第三人。

叶修道:你废话何时变得这么多了。

魏琛道:可还记得百剑阁里的灵剑台?

叶修道:自然记得。

魏琛道:老夫查了许多古籍,发现这灵剑台上的灵剑,与那杀人剑,恐怕是一个东西。而杀人剑如何铸得,尚不可知,但若要铸造灵剑,则需灌注无穷无尽的炉石和剑气。至于成不成,全看天意。

叶修道:那你说,这杀人剑怎么又成了人呢?

魏琛道:老夫也是在酒楼吃饭,听人说是有两个功夫高强的侠客独守一庄,同出同进,形影不离。他们派去数人,都没能成功从庄里把东西弄出来。唯一逃回来的人已经半死,只说了连城璧和杀人剑几个字,便没了气息。所以依老夫之见,这连城璧和杀人剑,不过是两个代称。后来传得远了,让不知情的听去,才跟史书记载搞混了。

叶修略一思索道:倒是合理。如此说来,你遇到的这些人也绝非善茬。

魏琛道:可不是么,手臂上纹着鸟一样的破字,读都读不懂。

叶修问:鸟一样的破字?是不是横竖有方,划线稍长,还纹在左臂上?

魏琛奇道:你倒是知道不少!

叶修哼笑一声,施施然道:你这两个徒弟,恐怕有麻烦咯。


饶是魏琛,也被他说得一愣。

魏琛道:怎么就有麻烦了?

叶修道:你看到的鸟一样的字,是梵语的“枯灯”。那伙人人数不多,勾结成性,是个专盯名刀利剑的贼家团伙。凡是被他们看上的刀剑,哪怕杀人越货也要抢到手里,再转手黑市,如此,才好生财。

这伙人是近年才兴起的,魏琛退隐多年,当然不知。此刻听了,又惊又疑,不由怒道:莫不是盯上了老夫传于他们的剑!

叶修却道:未必。你那两个徒弟城府过人,头脑聪慧,或许早已接你的手,将灵剑铸造完成。

魏琛原是不信的,然而想到两个年轻气盛的青年独自住在古庄里,除了可疑还是可疑。他经验老道,深知人若是离不开一个地方,若非铁了心死在祖籍上,便是要死守什么东西。

如此想来……

魏琛再坐不得,倏然起身:知道了哪能不说?快随我去一趟!

叶修却老神在在,不紧不慢道:急什么。这事我能注意到,也定有别人会注意到。俗话说得好,术业有专攻。枯灯的人若是有心,早已发现这处地界。

叶修站起身,拍拍衣摆上的干灰,指着庙后的迷路林:我前日夜里经过这处,发现附近已经有马蹄印,整齐有序,全是朝西南方去。枯灯的人生性谨慎,通常会等上两天,确定无碍了,再大开杀戒。你数数,我们还有几天?

魏琛粗略一算——昨日前日,恰巧两天。

那些人若要动手,必定选在今夜!


这个夜晚,月明星稀,风平浪静。

林中幽暗,偶有飞鸟振翅,间杂一两声脆鸣。

这一刹在静谧的树林里显得尤为漫长——滴水的瞬间、惊羽的瞬间、飞花的瞬间……也正是在这一刹,两道人影自破庙中飞窜而出,足下生风,惊鸿掠影。不消片刻,已疾驰出数里地。


这个夜晚也注定是不平静的夜晚。天色晦暗,风云悄然变幻,而世人不知。

扬州城郊,古庄里灯火未歇。一豆烛光映在窗纸上,如魅影横生,流转半室清辉。

黄少天推门而入,腰佩冰雨,一袭劲装,赫然是备战的前兆。话虽如此,他嘴里叼着草叶,却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,哪里有半点紧张。

黄少天道:文州,有人来了。

桌几前一人做轻袍缓带的文士打扮,手中托着烛盏,目光柔和地审视着四面墙壁。见黄少天过来,他轻舒嘴角,显露出一抹温和谦逊的笑意。

黄少天道:你又在跟他们聊天。

喻文州低笑一声:欧冶子开炉铸剑得龙渊,虽有天分,亦有诚意。少天,你也该多来来。

听似责怪,口气里却全无责怪之意。

黄少天努嘴道:好吧。


喻文州侧耳听了片刻,竖起食指,示意黄少天噤声。他随手将烛盏放到案几上,一扬袖灭了那火。

这是庄里最后一支点燃的烛火。此刻熄灭,黑暗顿如潮涌,将整座山庄笼罩其中。漆黑夜里,只有月光如水。两人站在门后,周身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,却心平气和,就好像这样的事情每隔数月,便要来上一回。

喻文州道:剑在手?

黄少天道:永远在手。

喻文州道:好,那便走罢。
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这越写越长的毛病我看是改不掉了……善哉……


存个续章的标题

幕一 (对)酌

幕二 (冷)夜

幕三 (双)战

幕四 (无)鞘

幕五 (绝)剑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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